前言:我写回忆韵力的文章是想让更多人了解韵力,她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人。虽然她离开5年了,但写到最后我还是感觉很难过,我想我们大家对与潘韵力的留念是一生一世的,不会因为时间而冲淡。
我想很多人会跟我一样,特别是年少时,在学校交到好朋友或是遇到自己喜欢交往的同学,就会回家后不时把这个人挂在嘴边。我的父母就是这样开始认识了一个叫潘韵力的女孩子。
我记得我13岁时跟我父母讲过‘韵力’这个名字怎么写,我提这个,因为确实觉得这个名字很有韵味,感觉不错。特别是那个‘力’,我喜欢它作为女孩子名字的一部分。还没见过潘韵力之前,我父母就能从我的言谈中感觉到她是一个真诚、稳重、善良、厚道的人。等开家长会终于见到这位班长,我爸爸说,潘韵力长的有点像巩俐啊,但是比她长的甜多了,那个嘴笑起来最像了。好像是的,韵力邮票集有张穿黑色上衣的照片,看上去真有几分神似。
潘韵力的与众不同应该在于她的性格吧。现今几乎个个都是独生子女,我小的时候,从来没想过十来岁的小孩子之间能存在谦让这种事,直到我遇到她。小时候,女孩子兴跳皮筋,因为有人必须站着为别人牵绳,所以游戏虽小却战争不断。我自己就跟朋友吵过不少次架。刚上初中,同学之间玩的时候似乎还留有小学时互不相让的脾性。只有潘韵力懂得笑脸让人,她的作风也感染周围较近亲的朋友,缓和紧张的气氛。这些事记忆模糊了,可当时的那个感觉依然清晰存在。
我喜欢看着韵力弹琴,即使弹错了也还是好听。我现在觉得那并不单单是对音乐的欣赏,我羡慕她,可能甚至崇拜她。因为她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我们的父母都在我们身上花了不少心思。我小的时候父母也送我去学琴、学画画,可以说风雨无阻。可惜我不争气,学弹琴半年就荒废了。我羡慕她能看懂对我来说是天书的乐谱,羡慕她手指那么敏捷,可以制造这世上最美事物–好听的音乐。当时我们13、4岁,我问她:你小时候要花不少时间练琴吧?你坐这在这个琴櫈上要好久吧?你没时间玩难不难受啊?很可笑的是,我问她这些其实想安慰我自己,虽然我搞的自己身无一技之长,但是起码我玩够了。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她说练琴虽然有点辛苦,但是慢慢自己能按乐谱,弹出曲子,弹的不错了就感觉是种享受了。很为她高兴,因为她短暂的人生一直有钢琴声陪伴。
潘韵力临去美国前,我们大家一起在我家附近吃了当时比较火的流行美食,香辣龙虾。这顿龙虾,几年后她见到我父母时还忍不住说好吃,好吃。那天晚上临别时,我们很舍不得她,特别是我妈上楼回家后满难过的,跟我讲潘韵力这个小孩人厚道,人品没话讲,跟你这么多年好朋友,以后你们离得就远啦,想见面难了。虽然见面难,可是我却收到过好几次她打来的越洋电话,她知道我也一直有意出国,所以会跟我谈谈我感兴趣的东西。现在我自己在英国都待了快五年了,这五年里,我没有给我的好朋友们打过一通电话,不是贵,不是没时间,我就是没打。虽然大家现在都用MSN、网络联系,好像不需要打电话,但是我想说,其实作为一个朋友,能做到潘韵力这样是多么的不容易,多么的真诚。
没记错的话,潘韵力在去了美国后的第二年回南京探亲,我们又见面了。那时她已从新泽西州社区大学转入新泽西州罗格斯大学学生物化学了,还是不改她小时候的理想,当医生。我带她去了趟我当时读的学校,南京中医药大学。校区就在汉中门一块小小的角落上。学校小的其实正教学楼就一座6、7层的旧楼。我一边看,一边抱怨自己多不争气只能上这样的学校。她却说,这么高的楼在新泽西州还不容易看到呢。并真诚地对我说,在中国读书还是很舒服的,而她刚去美国学校读书时,自己不能开车,有时要沿着马路走好久才能到学校,有时等到很晚爸爸才能来接她,有时就在图书馆睡觉……,她说出国读书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好,国外的生活常常很乏味……。这些说法,在我后来出国求学的几年中一一兑现,回头想想,潘韵力真的相当懂事,体恤父母,我很明白她节约的作风,因为想到父母赚钱不易,其实在欧美国家买辆二手车上学能有多贵呢?
再后来有一次我们在网上遇到聊天,我有点不记得是怎么回事了,当时我在物色外国大学的硕士课程,但没决定去哪个国家。她传给我一份Rutgers大学贴出的一张广告,是有关一个制药MBA(Pharmaceutical MBA)的课程的,想到这些我至今仍很感激,那是张超过标准Poster大小的大广告纸,她一定花了不少时间帮我扫描传给我的。传来的文件都是A4大小的图片,打印出后我把一共6张还是8张的拼在一起才知道广告说的什么。想想真的记不清多少次了,她鼓励我去美国,去和她念同一所学校。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真的愿意重新选择去美国和我的好朋友一起奋斗。
我接到她打来的最后一通电话应该是2003年末快2004年了, 她那时正准备医学院的考试。除了问候我的情况以外,她说她还是考虑去公立的州立大学,虽然也想进常青藤名校,像Connell的医学院,但是学费实在太贵了(这是她的原话)……。她很单纯,我曾跟她开玩笑说你有空交一个美国男朋友吧,她说她不要,她是好孩子,要好好读书。我一直坚信不移,如果今天潘韵力还在的话,应该已经医学院毕业了,应该正在做实习医生了,应该虽然十分辛苦但是万分满足的工作着。
之后好几个月一直都没有和她联系,我忙着申请英国的学校,也想她应该也忙着申请医学院。终于忍不住我在2004年7、8月份给她打去了一通电话。我想跟她讲我决定不去美国而是去英国了,因为911影响了好几年的美国签证。没想到那是我们最后一次通话了……。她没告诉我她查出重病,只是说因为腰痛得去费城的医院做治疗。通话中丝毫听不出有什么异样,她还告诉我,说她每天在家看小燕子(还珠格格),有时练练气功,医学院先不考了,学业的事等她病好了再说,我们随便聊了20分钟左右,最后她满用力的跟我说:“ 沈菲,你打电话来我真的很开心……”。
大半年之后她就离开我们了……,在2005年4月我给她雅虎的信箱发了生日祝福,我曾经遗憾她再也没有看到过这些祝福,但是现在我坚信,她已经看到过了。
潘韵力妈妈经常感谢我们,说有我们这样的朋友是潘韵力的福气。其实刚好相反,能有潘韵力这样的朋友,才是我的福气。在失去一个人之后,为他(她)做再多其实都不多了。在我曾经拥有这个朋友的十来年中,我得到过她的真诚、支持、关爱、协助、友谊,一起分享过快乐,却没有一起承担过痛苦。
在我博士论文的Acknowledgement的最后一段写了:
Finally, I also dedicate this work to the best friend of mine, Miss Yunli Pan, for her emotional support, encouragement, good company and caring that she provided in the past.
沈菲菲
2010-4-16